伪民国戚顾
灵感来源于《民国了》中记载的苏北杀人事件和上海光复史
有很多历史原型
随手一打,并不走心
宋城新事
一间普通的办公室,窗外是冷冷的光,冬日寒风吹走了一片萧瑟的落叶。
办公室里站了不少人,三教九流之辈林立于此。同盟会、光复会的几位互相挑衅,空气中颇有火药味。
戚少商作为连云的头目,倒也坐了一张椅子,沉着地一声不吭。阮明正站在他身边,眼睛像刀子;穆鸠平浑身的横肉和满脸凶相能让小儿夜哭,周身自然形成一块空余。
黄金麟咳嗽几声,双手环胸:“傅先生为革命出资甚多,又身先士卒,在军械库打响了第一枪,立了首功!都督非傅先生莫属!”
傅宗书安稳地坐在他身边,手中扶着一根红木手杖,眯眼睛笑得很谦逊。
场面一片哗然,尤其是诸葛身边那几个表情恶狠狠的,像将脱笼的猛虎。铁游夏身边的小年轻嗤笑了一声:“哪里来的,就想着抢功!”
喧哗声更大了,黄金麟掏出了手枪,声色俱厉:“别吵,别吵了!谁他|||妈敢不服?”
不过在场的各位也都不是简单角色,这黄金麟有枪,大家也都有枪。一时间都从兜里掏出手枪,互相对峙,颇有些滑稽。
戚少商听见了一声冷哼。
一个青衣书生模样的人一撩袖子,猛地跳上桌子,白净的脸上一双大眼黑白分明,俊秀的样貌因阴狠的笑容而显得狰狞:“傅先生为革命甘于抛头颅,洒热血,不当都督,十分不公平!如果今天先生不能当上都督,我这炸弹一扔,大家伙同归于尽!我看谁敢!”
他秀气的手里真的握着炸弹。
好几个人吓得噤声。铁游夏,冷凌弃虽然也带过兵,可何曾见过这般阵仗!被这流氓又不要命的行径气得说不出话,只好护送着诸葛正我转身就走。几个随从的年轻人随即大喊:“傅宗书抢都督!”“顾惜朝要谋杀革命党人!”
穆鸠平盯着顾惜朝那副似笑非笑的张狂模样,几乎咬碎了满嘴的牙:“妈|||的,顾惜朝!他们怕你老子不拍你!有胆子你就炸!”
顾惜朝看着诸葛正我那帮人走了,松了口气,对着穆鸠平讥讽地扬了扬眉毛:“哦?那你舍得你的红袍姐——还有咱连云的戚大当家吗?”
阮明正几乎是想用目光在顾惜朝身上剜下一块肉,但只是推了推戚少商的肩膀:“大当家,咱们走吧。这热闹也看够了。”
这时候傅宗书温和地开口,抚着胡子:“怎么能说戚大当家只是看热闹呢?连云大当家,革命少不了您的出力。您若想推举谁做什么官,没人敢阻拦您呐。”
戚少商回给他一个笑,一笑露出两个可亲的酒窝。
他悠闲地在不久前还剑拔弩张的办公室里踱步,叙闲话一般地开口:“傅先生想必已经准备好就任的布告了吧。”
他的目光猛地落在了顾惜朝的身上。此时顾惜朝已经收起了炸弹,临风而立,袖手天下的悠闲模样,也炯炯地盯着戚少商。
傅宗书但笑不语。
他身边的黄金麟手中紧握着枪,防范这位大佬随时作乱。
“革命之事,自然是要大局为重。恭喜傅先生出任宋城都督,恕不奉陪。”
他最后还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顾惜朝,转身离去。
顾惜朝燃烧着的眼也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,甚至无意识地舔了舔他的尖利的犬牙。
宋城革命光复后,全城人人自危。白色的旗帜在外面挂着,颤颤巍巍。原来的地方官赵佶乖乖地让出大位,旋即被护在诸葛正我手下。他平日只会吟风弄月,不得人心。可毕竟是朝廷的官员,一旦军队又将宋城给夺了回去,所有革命党人必会死无葬身之地。只有和气首鼠两端的诸葛正我,能再次把握实权。他是这儿有名的士绅,立宪派,很得民心。
诸葛正我已经派铁游夏私下联系过好几次戚少商了,可惜无一次成功。戚少商只和他喝过一顿酒。
戚少商是连云的大当家。宋城白道黑道的,都要卖他三分面子。这次光复,若不是连云出手,黄金麟手下半是乌合之众的新军守不住城。不过革命一事,最奇的还是顾惜朝。他在喝早茶时笑谈:“星落白昼,旧庭必亡。”不消一日传遍全城。迷信的不迷信的,不知怎的都信了。月黑风高之夜,他找了一百农民,手无寸铁地就在军营外大喊:“皇帝驾崩!赵佶人头落地!宋城革命!”吓跑无数软脚虾,大大方方地搬了几箱子武器。
喝酒的时候,铁游夏也和戚少商谈论过顾惜朝。
“这是个不要命的。”
戚少商默认。
“倒是个人才,可惜太狠太绝。即使他一心痴恋傅小姐,傅宗书也未必放心。”
戚少商笑了:“你不也钟情于傅小姐?”
铁游夏的面皮有点红:“大是大非的事,我不会拎不清。”
谁是谁非?戚少商没打算评价。他敬铁游夏如今确实算条汉子,敢为他几个后生,他的先生出生入死,才与他喝酒。如今局势,他自有计较,却并不想投靠一边。
“听说,他曾经进过连云……还捅了你一刀。”
“顾惜朝在可称今之聂政的九幽手下学过暗杀。”戚少商隔着衣服抚摸那道伤口,神情恍惚,“那一刀我现在还会痛。”
铁游夏了然,顾惜朝初现在宋城,就投靠在连云。戚少商将他视为接班人,可他只为了偷名册,暗中培植新力量,最后还刺杀戚少商不成,转身就成了傅宗书的人。
戚少商一定很恨他,恨不得食其血啖其肉。
“既然这样,你却不同意与我们合作。难不成你还想与顾惜朝打交道?”
戚少商又不做声,一杯又一杯喝着辣到骇人的酒,闭眼睛回了句:“请回吧。”
他和顾惜朝初遇的时候也在喝酒。那时候顾惜朝刚被学校退学,一身青衣,骄傲地仰着头,长相俊俏又才思过人。喝了一口酒,呛得咳嗽到停不下来,赞了一句烟霞烈火。
他看得出来,壮志踌躇的顾惜朝是瞧不起他这个让人敬畏的连云以及大当家的。却把他留了下来,真心惜他的才,甚至爱怜他的狠戾与天真。以为就像兄弟们那样,只要真心相待,总是可以的。
顾惜朝杀了他的兄弟,削了他的力量,几乎毁了他的家业,还捅了他一刀。
口中的酒越来越苦。
傅宗书做了都督以后,宋城还是不安宁。本为江南重镇,朝廷的重兵驻守之地也是相距不远。街市上倒是一片祥和,似乎都被傅宗书那点言语给忽悠住了。
傅宗书是江南巨富,倒真投了不少钱建设军队。黄金麟自称亲兵为“金戈铁马”,好不得意。
顾惜朝今日得了空,在陪傅晚晴散步。他爱惜这个雪花似的随时会融化的女子,关怀备至。一个上午买了许多女孩子家的小零碎,中午又买了绿豆糕。
傅晚晴湿润的眼中,总是带了些淡淡的忧伤。顾惜朝小心谨慎地陪在她身边,竟有些手足无措。
“那是,戚先生?”
傅晚晴低低地惊呼,顾惜朝抬头望去,看见一个穿着洋西装,戴礼帽的男子。本来坚毅的面孔不知为何有些脱型,大眼中不知道盛了多少复杂的情绪。
“哟?戚大当家。”不知怎的,和戚少商说起话,顾惜朝自在了许多,悠然地嘲笑着,“我还在连云时就知道你要去日本寻留学的女友,如今终于要动身了?”
戚少商看着他嘴角的笑,心中真的好恨。他藏在心里痛的撕心裂肺的回忆,怎么在这人口中如此轻巧又不堪一击?
“今日可否请顾先生一叙?”
说这话时戚少商淡淡地瞥了傅晚晴一眼,而顾惜朝条件反射地将傅晚晴护在了身后。
傅晚晴内心有些担忧,虽说明面上戚少商对他父亲当都督没有异议,可顾惜朝这一趟也着实凶险。惜朝在连云的那些过去,她也……有所耳闻。
“我还要送晚晴回家。”
“在此恭候。”
“惜朝……”她焦急地拉住了顾惜朝的袖子。
但顾惜朝似乎总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:“那好,半个时辰后,不见不散。”
戚少商就住在连云的据点中,破破旧旧的床,丝毫没有大当家风范。
顾惜朝熟门熟路地在八仙桌前坐下,不耐烦地皱起眉:“大当家今日叫我何事?”
“顾先生现在是忙人,戚某不敢轻易叨扰。”
那人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,又是几声笑:“怎么,你现在也搞这套繁文缛节?”
戚少商坐到了他身边,觉得自己的浑身热血都在涌动。曾经顾惜朝也坐在这里,给他精简队伍做意见。那时候他想,这人怎么这么聪明?又这么好看?似乎没一样是不好的。
他忽然扳过了顾惜朝的脸,啃上他的嘴唇。
顾惜朝猛地挣扎,他力气是没有戚少商大的,可就是有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狠劲,狠的让人怕。他“啪”地打了戚少商一个大耳刮子,拭去唇角的血痕,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。
戚少商总算找回点主动,好整以暇:“上次顾先生图谋我连云军火时,真是忍辱负重。别说让我这土匪头子亲个嘴,连……”
“戚少商!”
他冷笑:“你不信我会杀你?”
“你杀不了我。上次,我一心想着你,毫不设防的时候,你都没杀我。现在你更杀不了我。”
“那我们不妨试试!”
这次顾惜朝从腰侧拔出的是枪。
但他确实不会轻易开枪,傅宗书对连云的势力还有觊觎,何况外敌当前,暂时未想彻底撕破脸。
“你如果还不收手,要死的只会是你。”
这句话让顾惜朝很疑惑,似乎听错了一般。
“你停手吧。”
这段时间顾惜朝一直在给傅宗书当刺客,他瞒过了晚晴,但瞒不过戚少商。
其实这一切,他也不过是无可奈何。他是一小城中暗|||娼的儿子,能混到今天,容不得一丝一毫的犹豫与回头。
戚少商确实真心待他,可成不了他的未来。
“除非大当家取了我的命,能死在你手下,我也是心甘情愿。”
顾惜朝的喃喃几乎像是梦呓。
在一日日的如履薄冰中,朝廷忽然就没了,huang di tui wei了,南北议和了。
可宋城的权力争端即刻再次一触即发了起来。诸葛正我一派来势汹汹,连赵佶都变成了宣传中的先进形象。无所作为变成了无为之治,诸葛正我更是被吹捧得仁义无双。
暗杀此起彼伏,傅宗书却没将技艺精湛的顾惜朝调成心腹,称是对女婿的考验更加严格。
顾惜朝坐在荷花池旁想等晚晴,昨夜他去刺杀铁游夏,刚好听到他和诸葛正我谈论戚少商。诸葛那老头很玄乎地教导着:“戚少商不会投靠傅宗书,并不是因为他恨顾惜朝。顾惜朝此子惊才绝艳,然不可驾驭,命也很薄……”
这让顾惜朝一时间有点恍惚,鬼使神差的,刺杀便失败了。早上黄金麟先大发了一通雷霆,顾惜朝自是句句反驳,然后冲出来想见晚晴。
晚晴迟迟没有来。
不过府上管家倒是来了:“小姐今日身子不太爽利,劳请顾先生亲自去看看了。”
他心事重重地动身,结果刚拐进巷子就挨了一闷棍。他反应敏捷,抬手一击。可对方也是训练有素,很快又被绑了起来。
他阖上眼睛前,居然想到了戚少商。
想到的是戚少商被他捅了一刀之后绝望的眼睛。
痛快!
捆他的人他不认识,但应该也是九幽的弟子。
他被带到了一间已经破败的庙里,斑驳的佛像露出诡异的笑容。
其中有一个女子,娇艳欲滴:“长得这般好看,姐姐还真不忍心下手杀他呢!”
“英子,别废话了,把刀给我。”
“我一心为傅先生办事,为何要杀我!”顾惜朝想笑,这一切不需要戚少商提醒他,他也已经隐隐有了预感。
可他不甘心,他也无法阻止自己。
一个人狠狠啐了一口:“死到临头话还这么多!”
“交代怎么杀他了吗?”
“就用这把刀。”
接着是一阵怪笑:“要说,你捅戚少商的时候,想过今日这般光景吗?”
他怎么会想到,他只顾着看戚少商那张脸,那双眼睛。他当时兴奋到几乎失去理智,刀刃进入肉体之后,他甚至都握不住刀。
这是报应吗?可他并不信报应!
“要杀就杀,现代社会,麻烦各位用枪如何?”
头被狠狠地一打:“你可想得美!”
血很快染红了佛堂,就像给那大佛一条路降临人间。
顾惜朝的死,戚少商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。当时都传他是出城给傅宗书办事去了。
结果半年后,傅宗书忽然捅出此事,狠斥诸葛正我谋杀革命人士。傅晚晴不消三日,就在巨大的惊愕中撒手人寰。连云中倒是一片大快人心的轻松,阮明正安排人杀猪宰羊,摆了一桌子宴席。
“大当家,顾惜朝可算是死了,果然是恶人自有天收!”
戚少商沉默不语,将杯中酒洒向地面。
他没有大仇得报的狂喜,也没有什么疼痛,只是一种浑浑噩噩的恍惚。
“兵者,国之大事,死生之地,存亡之道,不可不察也……”
顾惜朝在那边用筷子酒碗,出口便是《兵法》章句。
他举着酒杯,将那人和灯火都看在眼中,笑意温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