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千字以内的短打
空城计
萧将军稳稳地站在了城墙下,他的身后是三千精兵,黑压压一片,气势逼人。
午后烈日下的城墙显得有些孤独,驻守的士兵站得笔直,面色冷静,手中长枪上飞舞的红缨灼灼醒目。而城门上方,已置一把琴。一青衣人立于其旁,文士模样。
但萧将军知道,这可不是单会吟诵死生之地也的意气书生,而是千条智计万般狠绝,让他一夜一夜梦魇连连,咬牙切齿的守城大将——顾惜朝。
可现在这人单有孤城一座,而他——萧将军得意地回首,他有三千精兵。
这城,已经是他囊中之物了。
“听闻顾将军素有仁德之心。”他勒住缰绳,刻意加重了语气,愉快地笑着,“不如自开城门,我定保城中百姓周全。”
顾惜朝闻言,不屑地挑眉,冷冷一笑,长袖一甩,一副气定神闲的从容:“萧将军何出此言?上次相见,萧将军弃掉胯下坐骑游水而走,可没现在这份气势呐。”
一想到那次屈辱的惨败,萧将军面色一沉,却还假意言笑:“可是,今时不同往日啊。如今是我兵临城下。顾将军纵以一敌百,也难挽败局,何必多造伤亡呢?还是,顾将军想和我唱一出空城计?”
顾惜朝手指拂过琴弦,音色清冽,纵只弹数下,仍可见内心的从容。
有些士兵微感疑惑,而有些则耐不住了,更有些对顾惜朝耳闻已久,心里打起鼓。
“不知萧将军可否解我琴中之意——”顾惜朝悠然挑起一个高音,面孔如玉,话中却颇带戾气,“我并未将你看在眼里。”
萧将军胸中一时气闷,却并未恼羞成怒。而顾惜朝闲叙了下去:“世人皆将知音视为终身挚友,可真正的宿命之敌,又何尝不是知音呢?”
说到这儿,他的神情似乎变得更加缥缈,又更加深不可测:“一城一人之换用,便能判断大局变化之方向。你扬起手,他知道你要发兵还是挥出暗器。他一瞥一笑,你都知道其中百转千回的深意。他若身死,却非在你之手,可谓遗憾之至……”
“你并非顾某的知音,萧将军。你又怎知,我这是空城计故弄玄虚,还是早有准备呢?”
萧将军还在话中未回过神,城墙中忽而已经又多一人。那人一身金甲向日,其中光芒夺人呼吸。城下顿时议论纷纷。
“这是‘九现神龙’戚将军!”
“传闻他重伤未愈……”
“且他与顾将军乃是多年政敌……”
萧将军也慌,但他到底是个合格的将领。他将长剑一拔,而一旁,他的副将——也是他的长子,很有默契地喝令下属闭嘴。
“戚将军。”萧将军似笑非笑,“养伤可好?”
戚少商手持重剑,立于顾惜朝身侧,气定神闲:“还好,无碍。足够领两千连云军连夜跋涉,前来支援。”
萧将军心里一沉,素知戚将军天生神力,不想恢复如此之快。且他麾下的连云军威名远扬,夜间疾行奇袭之事也并非不曾有过。只是他与顾惜朝交恶,未想他竟肯不惜性命为顾惜朝守城……
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,戚少商扬起长剑,声色严厉:“家国天下,重任在肩。此城看似不起眼,实则为致命之点。如今戚某愿以身殉国,誓死与顾将军守城至最后一刻!”
气氛骤然紧张,可城墙上两个人的气魄,似乎又压制了城下三千。
忽然,一发冷箭。
是萧将军的末子,不声不响,一箭射向戚将军命门。
而戚少商毕竟是戚少商,他重剑一起,那剪就在面前应声而断,坠为两截。
顾惜朝抚琴微笑,甚至没有抬头。
萧将军沉吟片刻,他有些混乱。军中也有了撤退的意愿,毕竟连云军十战全胜,戚少商万人敌的名号不是白来的。他主动请缨攻城,不过是得了探子暗报,意欲得写功名。
如今形式既然不对……
他回过身,低呼:“撤退!”
戚少商背上的血,已经沾透了整件衣衫。他伤势严重,而战甲又过于沉重。可非如此,怎能体现神龙将军气势?
顾惜朝在给他疗伤,凝神的侧脸出奇的温和。
戚少商看着他的侧脸,闻着药香,语气也越来越温和:“连云军已在隘口等候,此战必胜。”
顾惜朝不理会他邀功似的激动雀跃,淡淡道:“戚将军果然神勇,重伤之下一夜回城,只为与顾某演好这场空城计。”
“为国为百姓,我都应如此。”
——自然,也为了你。
顾惜朝撤了手,却被戚少商一把拉住,贪婪地瞧着。
这骨肉匀称,修长漂亮的手,杀过戚少商自己,也杀过戚少商的兄弟,杀得更多的是他们共同的敌人。
那双手,也曾在城墙上,以一声琴音,提醒他飞来的弓箭。
想到这儿,戚少商竟有些痴了,浅浅地吻着那人的指节:“……钟期既遇,奏流水以何惭?”
顾惜朝嗤笑,甩开了手。黑发遮住了他部分眉眼,却没遮住那之中坚定的目光。
“你若身死,必在我手下……”
戚少商笑:“我等你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