Erotic Spectacle

© Monsoon
Powered by LOFTER

【戚顾上元16h】岁岁红莲夜(1)

·14h,各位下午好呀

·民国设定,地下党戚少商x狐妖顾惜朝

·本来想一发完,但是越写越长,索性改成连载了

·题目灵感来源于“谁教岁岁红莲夜,两处沉吟各自知”

·红莲夜即指元夕


岁岁红莲夜(1)

 

戚少商是在旧历的年根底才回到北平的。

 

雷家早早派了人去接,见了面就殷切地帮着拎箱子,上上下下嘘寒问暖,戚少商一一体贴地回答了。阿福是雷家的老人,算是从小看着戚少商长大,对着这个喝了几年洋墨水的小少爷大为惊奇,连连赞叹:“戚少爷这次回来,穿着这么大方体面!真不像是当年在房前屋后惹人不安宁的小土匪了。”

 

戚少商摸了摸脖子,笑了,一笑就露出两个酒窝,瞅着十分亲切。

 

雷家算是北平城里的名门大族,宅邸不算大,甚至有些朴素地藏在街巷里。自戚少商十岁来北平后,那些弯弯绕绕的胡同,他都摸得一清二楚。如今回去,居然还是有些恍惚。

 

“……这些年,雷家的少爷小姐,表少爷表小姐们,纷纷都搬出府去。甚至还去了天津,上海,国外,只有过年才能回来一聚。戚少爷过几日,应当能见着不少。”

 

踏过深色的高门槛,戚少商看着这些古老,不怒自威的大宅子,无端领受到一股压迫感。本当是住惯了的地方,怎么又觉得陌生压抑了呢?难道是欧罗巴的城堡洋房见多了,当真忘了本。

 

“少爷?雷老爷等着您呐。”

 

宅子里此时是繁忙得很,旧历的新年,本该是最热闹最盛大的时候。再加上雷家一代望族,虽起于江南,但到了北平后仍是不减威望。大多时候,家中子女都是要来北平见上一见的。现在的当家雷卷,四十多岁却已身染重疾,好像也预示着这个古老家族中的一些暗流旋涡。

 

戚少商点了点头:“走吧,是该先和卷哥打个招呼。”

 

……

 

今年冬天不算冷,但雷卷裹着一身深黑色毛袄子,只露出一张苍白的病容。他的眼很狭长,微微上挑,其中神色不明,怒时又可让人不寒而栗。可戚少商向来不怕他,自他十岁被接济到雷府,就和这个与他分明不是同辈份的雷卷称兄道弟习惯了。多年来在没外人时候,嘴上常常没那么恭敬拘谨。

 

戚少商上前,坐得很随意:“卷哥,好久不见。”

 

雷卷眼睛一眯:“你这一去五年,竟只有前两年回了家里过年。我道你小子死外面了呢!”

 

戚少商笑了,明亮的大眼中全是年轻朝气。他喝了口桌上的茶,开始讲起这些年见闻。自然,都是西洋风俗或景观建筑之类的,那些年轻人的玩乐,以及充满热血和危险的演讲集会等还是只字不提。

 

雷卷摸着自己那杆长长的烟枪,缓慢地听着,不时点点头,没多插话。

 

到了晚饭的时辰,戚少商起身要先去房间里歇歇安置东西,雷卷一搭眼算是默许了。可是等戚少商已经挪了步子,却又将人叫住。

 

“卷哥?”

 

有些灰暗的屋内,戚少商站在中央回头。已经不是少时那个脸上肉肉的,长得可爱却比谁都疯的西北小土匪,而是个西装革履旅欧而归的少爷。他只是站在那里,微微一笑就给人种可靠的印象。

 

雷卷放下了烟枪,清了声嗓子。

 

“你既回了北平,就得更加记住。你虽姓戚,却也是长在雷家,说出去也算是我雷家的少爷。行走做事,皆需谨慎。当下正逢乱世,切勿以为你那条命不过是自己的,可以随意安排!男儿行立于世,时时刻刻不可妄为自私!”

 

戚少商面色一沉,但也只是应了声,走出了屋。

 

……

 

回家这几日过得波澜不惊。

 

戚少商好像真转了行似的,安分了很多。每日在屋里,端端正正地看书,要不就是在院子里随便走走,或者骑着自行车在街巷里散心。下人们常常听说留洋回来的男子女子都是异常“现代”不羁的,瞧见这位戚少爷倒好像是沉静了不少,纷纷啧啧称奇。

 

这日,戚少商刚刚回来,脱了大衣走进屋子,刚好看到一个仆人给他收拾书桌。

 

他即刻有些紧张地凑过去,抢过几本书:“你这是……”

 

那是个年岁不算大的丫头,长相平平,眼中露出一丝怯意。

 

戚少商叹气:“以后,我的书桌不需旁人来收拾。你先出去吧。”

 

仆人点点头,关门出去了。而戚少商小心翼翼地展开其中一本书,眼中灼灼,终于露出了点只属于他的热切。但很快,又干脆利落地合上了。

 

……

 

今年赶回来过年的人异常的少。

 

时局不算安稳,小辈们又各有发展。喝了点洋墨水又年纪轻轻的,尤其不屑于这些这旧历年,干脆都在国外还没回来。雷卷面上也不好看,但却什么都没说。媳妇沈边儿一手操持着过年的大大小小,这几日忙得好像又多了几根白头发。

 

戚少商忙里偷闲,只顾着饭桌上大吃大喝,有空就到胡同里随便走走,或是嗑瓜子听说书。二十九贴道酉那日,竟还回来晚了。话传到雷卷那里,索性免了他的晚饭,要叫他饿到三十的清早。

 

这大冬天长夜漫漫,饿着肚子如何挺得过去?戚少商在床上辗转了半个时辰后,还是爬起来。到厨房偷吃的这事,小时候可没少干,甚至还偷喝过客人不知从哪儿弄来献宝的美酒。被发现后自然免不了家法处置,但这偷儿的滋味,确实又让人久久回味。

 

这晚上,马上二十九岁整的戚少商,又蹑手蹑脚地进了厨房。

 

里头没有下人,倒是充满了为年夜饭置备的东西。旁边桌上还放着几盘热菜,显然是怕他饿着特意准备的。

 

戚少商尝了口鱼,嗯,是熟悉的好滋味。比起英吉利法兰西那些自诩顶级一流的餐馆,也是不遑多让。他本来就很不习惯那些洋人的口味。

 

他放下筷子,念头忽起,想要找坛子酒喝。外头正在下雪,倒是不黑,但屋子里头还是有些看不清。戚少商转悠了几圈,摸不着头脑,刚想抬头——

 

一个人正坐在桌上,笑着瞧他。

 

戚少商在刹那间止住了呼吸。

 

雪夜微凉的月光洒进来,让他能看清那人身上一袭飘逸的青衫广袖,如烟似雾般的轻盈。宽大的袖口中露出素白的手腕和修长的手指,此时拿着酒碗,闲闲地端着。

 

他还有一头特别的,弯弯绕绕的黑发,搭在白皙的脸侧,更加惹眼分明。眉如墨画,睛若点墨,因为飞扬的神色,格外清晰生动。

 

端的是难得一见的好相貌。

 

看到戚少商那副呆傻样,这人更是笑了几声,伸手递碗过去:“可是在找这个?”

 

戚少商愣愣地接过,却只是端着,还在反复瞧着那个人。

 

那人也没管,反倒毫不客气地拿起戚少商刚刚放下的筷子,夹了块鱼送入口中,赞许道:“你们家手艺确实不错。”

 

说罢,又是连吃了好几块,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,就好像也是个深更半夜来偷吃东西的孩子一样。

 

“你是……”

 

戚少商心中好奇,悄悄地靠近,想要将那人看得更分明些。可惜那人好像是吃上了瘾,却未管他。吃够了鱼,筷子又伸向别的菜。

 

虽然这人出现的不明不白,可这副模样,又实在是可爱。戚少商不禁笑了,将一旁的盘子推过去些:“你慢点吃。”

 

此话一出,这人终于是放下了筷子,饶有兴致地看了眼戚少商:“你不怕我?”

 

“同样是在深夜饥肠辘辘,来厨房寻点吃的‘天涯沦落人’,有何可怕?”

 

“哈,有意思,可惜我是妖非人。”

 

那人的身子斜靠过来,如玉的面孔让戚少商心里直打鼓,手上力道一松,乖乖地叫人把酒又抢了回去,眼看着他一饮而尽。

 

“我本是山中狐妖,修行千年,法力无边,杀人如麻。现下,你是不是怕了?”

 

说这话时,那人的眼睛亮晶晶的,嘴角一挑倒有点话本传奇里狐狸精的意思。可是这有些样样自得似的语调,又着实是透着一股孩子气。戚少商不仅没怕,还禁不住要更靠近一步。

 

“我不信,自然也不怕。你若真是嗜血的妖魔,还吃什么鱼,早就应该扑过来咬我的脖子啦。”

 

那人一顿,好像没料到戚少商胆子这么大,微妙地撅了一下嘴巴:“你的肉,难道还比这鱼好吃?”

 

戚少商笑了:“你叫什么?”

 

“顾惜朝。”

 

“哦——顾公子。我看你一表人才气宇不凡,难道,是雷家请的西席?”

 

顾惜朝端起酒碗,忽然意识到酒已喝尽,不满地一皱眉:“都说了,我是山中狐妖,如今寄居雷家罢了。”

 

鬼神之事,戚少商本来就不以为然,更何况旅欧求学几年,学了一堆物理化学哲学,这种说法对他来说更是难以取信。

 

顾惜朝看他怀疑,轻哼一声,将酒碗重重一放。

 

咚的一声之后,就在人眼皮底下,桌上的人忽然消失了。

 

戚少商瞬间睁大了眼睛。

 

“顾惜朝?”

 

酒碗还是空的,菜冷了,尤其是那道鱼几乎要吃完了。

 

雪夜的光朦胧地照进寂静的厨房中。

 

……

 

这场雪悄然无声地下了一整夜,压弯了光秃秃的树枝,却也点缀出不少新年的喜庆劲儿。

 

鞭炮声一串响完,戚少商顶着个乌黑的眼圈去吃饭了。

 

桌上客气寒暄一圈,雷卷好像也注意到他眉目间淡淡的疲态,开口询问:“怎么,昨晚没睡好?”

 

“没事,晚上太饿了,睡不着。”

 

雷卷重重地哼一声,提声训斥:“你这混小子,我就不信阿福没吩咐给你留饭菜。”

 

一旁,雷卷的夫人沈边儿微微地抿了个笑,打个圆场:“既然饿着了,现在就多吃点。来来,还有小桃欢儿你们,快尝尝。这个厨子是夏天新雇的,手艺还真不错。”

 

戚少商在小孩子圆溜溜眼睛的注视下,夹了一筷子红烧鲤鱼和清炒虾仁,多少有点食不知味。

 

昨夜黑魆魆的厨房中,有一个人,飘逸出尘却又傲慢鲜活地坐着与他谈笑,一筷子一筷子地吃鱼。

 

雷听琴干了一小杯白酒,往后一瘫,大手顺便抚了下小孩的后脑勺,悠悠地问:“戚大哥有没有谋个一官半职的意思啊?生意是真不好做,他妈的,那帮吃官饭的可好,整天喝茶。求办个事,架子给你摆的。还有洋人,满嘴哇啦哇啦的,我瞅着就来气。”

 

他媳妇戴着条过年新买的红玛瑙项链,忙着给孩子盛一小碗烩三鲜,嘴上也不闲:“是啊,大伯哥算得上一等一的人才,疏通疏通,定能讨个好官职。”

 

雷腾沉吟:“近来形势……南边来势汹汹,我看谋官职这事,戚大哥要谨慎些。”

 

“无非是找个闲职肥差,以咱们家产业,他们就是真的打到这儿来,又能怎么着?”

 

“这话不可乱说,三弟的关系刚打好不久。国民党那帮人又都陌生着呢,横竖是麻烦。”

 

雷卷咳嗽几声,看向戚少商:“你自己是怎么打算的?”

 

他清楚得很,这个西北来的小子,虽然这些年书没放下过,却也不是个安稳性子。当时院子里上上下下都喊他“戚大胆”,如今形势下,凭借一番见识和胆气,他可能比雷家任何一个子弟都有出息,也可能拖累整个雷家。

 

戚少商规规矩矩地放下碗筷,一笑,露出两个酒窝:“各位放心,我心里早有计较。”

 

……

 

三十的晚上,惯例是要熰岁的。

 

下人们将院子里堆积好了松枝、柏叶、苍术等枝枝叶叶,用阴火慢慢地烧。不一会儿,整个院子便笼罩在一层烟雾之中。说是可烧掉“邪祟”,迎来吉祥。

 

那晚上的人,算不算“邪祟”呢?

 

戚少商又想起那张意气飞扬的面孔,心里笑笑,想这副神仙模样不该是什么邪祟。就算是,以他那来去无踪的神通,也不会怕这几道烟罢。

 

“得,胡了!”

 

雷炮一拍桌子,嘴里叼着的烟都好悬掉出来:“我今年的运气是真不错啊!”

 

“哟,戚哥就差点了。玩这么多盘,没赢过哪?”

 

戚少商无奈地跟着洗牌:“在外头这些年,不怎么打麻将。都说不上桌了,还非要我来。非得把我手头这点钱给赢没了才甘心啊?”

 

“我告诉你戚少商,我过几天正好得跟狄家的去打牌。就先拿你杀杀试手!”

 

满桌大笑,戚少商立起麻将牌,喝了一小杯白酒,重重一放杯子:“那你来吧!”

 

话说得是豪言壮志似的,其实他真是不怎么会打麻将。这把估计着也是要输。看雷炮的脸色,这把牌应该还是不错。

 

“打东风。”

 

忽然,一个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。

 

戚少商猛地一回头,只看见雷炮的大儿子被人领着,手里拿了一大块萨其马,一口一口津津有味。

 

“欸,你看什么呢?打不打呀?”

 

戚少商打着哈哈转过身,目光逐渐落到手里的东风牌上,试探性地扔到牌桌中央。

 

“东风。”

 

一轮下来,又到他的时候,那个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。

 

“这次打红中。”

 

戚少商猜到了点什么,又不太敢相信,只是手上依旧将红中牌扔了下去。

 

就这样来回几轮,每次到了他的时候,那个声音就会轻轻响起,自信地指导他该打哪张牌出手。

 

“……傻子,还打?”

 

猛地一回神,戚少商笑出了两个酒窝,轰地推倒了牌。

 

“胡了!”

 

满桌花花绿绿,雷炮目瞪口呆,嘴里的烟好悬掉出来:“你他妈的什么运气,自摸清一色,合着这么多把搁这儿等着我呢?”

 

满屋嘈杂间,那个耳旁的声音分明地笑了起来。

 

……

 

放了些鞭炮,女人们将孩子抱去睡觉,男人们抽烟喝酒,打牌打了一整夜。

 

那个声音并没有时时提醒,总体来说,戚少商输得还是挺惨。偶尔得了那个好心的神秘提示,就能胡一把大的。惹得雷炮笑骂:“看你打牌才知道,这打得好真他妈比不上手气好。”

 

出屋时候,他长长地一呼气,吐出一宿的浊气。大年初一的清早,天气很冷,府里下人来来往往忙中有序。昨夜熰岁剩下的一小摊灰烬还没收拾,一丝一丝冒着最后的青烟。

 

那道青烟弯弯绕绕地消失在空中,乍一看,就好像一个人站在那里。

 

戚少商疲惫地眨了眨眼,昏昏沉沉的,跟着就要往前走。

 

那里果真站着一个人。

 

黑色的卷发,一身青衫,站在院中残雪和最后一缕烟中,嘴唇勾起一抹笑。

 

“顾惜朝?”

 

他朝着那儿大喊了一声,几步就跑了过去。

 

前头的人狐疑地回头瞥,却是什么都没看见,这是个清冷冷的院子罢了。

 

……


评论 ( 10 )
热度 ( 56 )